稻 秆

章文定/文

稻秆即稻草，是稻谷成熟收割并经稻桶脱粒后，留下的茎杆称稻秆。

稻秆分早稻秆和晚稻秆。早稻秆茎杆较短，手感柔软；晚稻秆则较长，性质较硬。两者的用途也各有千秋。

旧时，稻秆是农家之宝，它的用途十分广泛，是搓柴绳、打草鞋、织蒲团、编稿荐、盖茅房等的原材料。

稻秆亭

稻秆亭，是将稻草堆砌似亭子予以储存而得名。

一亩田的稻草，就有一两千斤，不可能将稻草收到屋子里，只能堆砌成“稻秆亭”在露天进行储存。

稻秆亭形状，主要有正方形和圆形两种。其特点：一是顶部有坡度，雨水会顺坡度倾泻出去，不会漏水；二是稻秆有层次、有秩序地排列，一层一层叠上去。我家田多，晚稻秆的稻秆亭高度近4米。使用时，将稻秆拔出来，像剥芥菜似的从外到内，一层一层地拔，及到拔完，稻秆亭都不会倾斜不会倒，而且稻秆一直都是干燥的。

堆砌稻秆亭，是农家生活的一门技艺，未受过专门学习是做不了的。解放前，做长工的若不会堆砌稻秆亭，就当不了“作头”（长工头）。我爷爷是种田的行家里手，家里的稻秆亭都是他一手操劳的，六十多岁时，一次不慎从稻秆亭上跌落，摔伤了腰椎，从此他的腰一直弯着挺不起来。

柴 绳

柴绳，即草绳，顾名思义即是捆柴草的绳子。那时，我和弟弟每年冬季都要上山斫柴，要准备一定数量的柴绳。当然，捆扎其他东西柴绳也是少不了的。

柴绳一般用杆粗且韧性好的晚稻秆制作，叫“搓柴绳”。首先是将稻秆外衣去掉，再捆扎起来，用木槌反复重重敲打，使其增强柔性，这样

搓揉的柴绳，韧性好，不易折断。

稻秆经敲打这一工序，再洒点水，使其湿润，就可以“搓绳”了。搓绳时人坐在长条凳上，先将6根稻秆成束垫在屁股下，再把稻秆分成两股，用两手掌将两股稻秆进行交叉揉搓，并不断添加稻秆，交织成绳。

稿 荐

现代人大多以被絮等棉织品作为床垫（或称“垫被”、“棉褥”），但早年物质匮乏，普通百姓大多用稻秆制作稿荐作为床垫。

稿荐选用经过敲打的稻秆，在一根长约1米余的木条上，以6根排列均匀的蔴筋，将一束束稻草捆扎连接起来，如此往复，不断延伸，成为一张约两米长一米左右宽的稿荐。

我小时冬天睡觉，草蓆下面垫的是稿荐，头下垫的是稻草枕头。我倒很欢喜稿荐和稻草枕头，因两者非常暖和，特别是稻草散发那股天然淡淡的清香，会让你陶醉很快进入梦乡。不过，稿荐要经常拿出来晒晒太阳，否则就会成为跳蚤、虱子隐身的安乐窝。

草 鞋

草鞋是由稻草和络蔴筋编织的鞋子。在过去物质条件差的年代，我们上山斫柴或走远路，一般都穿上草鞋，因为草鞋走路起脚耐穿，经济又实惠。

草鞋一般都由农家自己编织。编织方法是坐在一条钩着草鞋扒钩（制作草鞋的工具）的长条凳上，先取两条沾上菜油的络麻绳，将一条对折成两条草鞋绳，在对折处打个圈，成为“草鞋鼻头”，再用一条麻绳穿过圈儿，系在腰间，另一头固定在草鞋扒钩的四个扒齿上，再取加工过的稻秆，像织布似的左右缠绕，绕一层就以双手四指用力将向后拉紧，左右两边鞋绳用络麻各做两个扣儿，以备穿鞋时系带之用。最后是用扒钩一端进行敲打使其增强韧性即可。草鞋样子蛮漂亮，有鼻头、耳朵（左右各两个）、后跟、鞋帮及鞋带之分，穿在脚上，既美观又大方且舒适。

我的叔父是长屿石矿扛石板的工人，常年都穿他自己编织既结实又耐用的草鞋。我和弟弟每年上山斫柴穿的草鞋，都是他帮忙制作的。

蒲 团

蒲团，是用稻草制作的坐垫。

早年的冬天要比现在冷，而且那时没有沙发，又无像现在那样内装棉絮的坐垫，坐的都是硬板凳，硬邦邦又冷冰冰，坐久了屁股冰冷又生疼。因而那时农家冬天都在板凳上加个蒲团，这样坐在上面软软的，既暖和又舒服；再说蒲团的材料只是稻草，成本极低，那时家家都有好几个自制的蒲团。

蒲团为扁圆形，直径约35公分宽。制作方法有好多种，母亲选择最简易的方法，就是将稻草结成粗壮的三股辫子，再盘绕成团并加以固定即可。

草 房

草房即茅屋或茅房，是用稻草盖顶的房子tangxin。

诸葛亮在刘备“三顾茅庐”时吟诵的“草堂春睡足，窗外日迟迟”，和杜甫“八月秋高风怒号，卷我屋上三重茅”的《茅屋为秋风所破歌》，是古代寒士们住茅屋生活的真实写照。

即使到了上世纪四五十年代，仍未达到杜甫想象的“安得广宇千万间”的住房条件，住茅屋的人家还是不少，特别是松门向东靠海的许多人家住的还是草房。

草房是以毛竹、木料和石板为框架，用早稻秆盖顶的房子。解放前后，我和弟弟在大岭头斫柴，中饭在“山头人”（管山人）家搭伙，山头人兄弟两家三代人住的就是草房。草房虽然简陋，但有冬暖夏凉舒适感，因吸热和保暖功能要比瓦房好。

解放初期，我家的家境尚可，住的是畚斗楼，但厕所（称“茅坑厂”）和倒炉灰的简易房（称“灰厂”）都是用稻草盖的。

当然，稻秆的用途不只这些，比如作燃料，是当时人们烧火煮饭不可缺少的；再如燃烧后的炉灰，还是农家常用的好肥料；那时，农家都养猪或牛，早稻秆又是垫栏不可缺的材料；其它，还可作牛马等牲畜的饲料及造纸等。

如今，烧饭用的是电、液化气或天然气，人们脚上穿的是皮鞋或球鞋，住的是高楼大厦，床垫最起码是棉絮，坐的是柔软的沙发，庄稼用的是高效的化肥。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，那是科技发展、社会进步的体现；稻秆失去原有的价值和用途，那是历史的必然。

2018年4月